自己对魔族的看法?
洛杰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一点。
在作为勇者的时候,他将消灭魔族当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任务,是自己养家糊口的工作。
虽说对魔族喜欢不起来,但因为知道人类对人类下手的次数要远超魔族对人类下手的次数,所以他也同样不怎么厌恶魔族。
而在与艾尔娜强行缔结婚姻之后,洛杰接触到了一些魔族的内部事务,但他也不是特别关心。
所以在被可可问到之后,洛杰也只能沉思一会儿,简单地摇摇头:
“我知道你们分很多种,有几个议政王,还有艾尔娜也很缺钱...大概是这样。”
“洛杰大人在这边过得还算舒服?”
“一般般吧,起码吃穿大体能得到保障,就是少了点自由。”
“那...洛杰大人,缺少自由的感觉,不太好吧?”
“这个——”
话说一半,洛杰忽然停住了。
他隐约地意识到,可可说着这些话似乎不是单纯地与自己聊天,而是有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。
洛杰放下酒杯,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视线,盯着可可那双山羊独有的横瞳。
之前那双眼睛之只让洛杰觉得有些憨,但现在,他从对方的目光中,隐隐地读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。
“...嗯,确实不太好。”
洛杰叹了口气,轻描淡写地说道:
“我之前的日子虽然有点辛苦,但起码想去哪就去哪。”
“可现在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被谁关在了笼子里一样...总归有些不太舒服。”
洛杰并没有撒谎,每一句说的都是发自心底的大实话。
只不过,他并没有将事实说全——譬如除了这些缺点之外,魔王城里的生活对洛杰而言近乎完美。
他之前曾经听闻羊头恶魔可以洞悉一个人是否在撒谎,所以故意采取了这种避而不谈的话术。
“...果然是这样,洛杰大人,我之前就隐约注意到了您的不满。”
就像洛杰所预料的那样,可可眯起眼睛,声音变得稍微雀跃了一些。
她轻轻地敲了敲桌面,将庞大的身躯朝着洛杰倾斜:
“而且根据我的猜测——您对被艾尔娜大人逼婚一事,大概率也有着很多不满吧?”
“......呵。”
这里如果给予肯定的话,那就是完全意义上的撒谎了。
所以洛杰只是淡淡地偏过视线,不屑地冷哼一声:
“你是艾尔娜的手下...这么多人的地方,聊这些不太好吧?”
但这种忌讳一样的回避方式,反而让可可更加确信了心中的设想。
她伸出手来,夸张地在半空之中打了个响指。
“哒。”
先前还熙熙攘攘的酒馆,随着可可的这一动作一下子陷入了沉寂。
酒馆里的所有人,不管是顾客还是工作人员,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
场面仿佛被人为地按下了暂停键,宛若凝滞的时空之中,只有可可与洛杰两人依旧活动自如。
“.......”
突如其来的变故,并没有使洛杰感到慌张。
毕竟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,在亲眼见到时间的定格后,洛杰也只是自顾自地灌了两口啤酒。
一道令他并不意外的声音,旋即自二人的身后响起。
“——你怎么这么快就摊牌了?”
那是希娜的声音。
洛杰缓缓地转过身子,看着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少女踏着优雅的步调缓缓走近。
她的高跟鞋在定格的木质地板上踏出空荡的回音,稚嫩脸颊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。
“没必要那么麻烦,洛杰大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。”
可可嘿嘿一笑,目光忽然变得阴鸷起来。
这名体态臃肿的羊头恶魔,终于在洛杰的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。
她随意地挥了挥手,那些醉醺醺的顾客随即化作漆黑的齑粉消散在空气之中。
“......”
“别担心,洛杰大人,我没杀任何人,这些只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。”
“原来羊头恶魔会制造幻觉并不是单纯的谣言。”
“倒也不是,普通的同族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利用地形和光线之类的,只是因为我个人的能力比较强而已。”
“呵。”
洛杰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他不知道可可的这番话是不是在变相威胁自己,故而选择无视。
洛杰晃了晃仅有几滴酒液残存的杯底,故意错开了可可的视线,转而在希娜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:
“所以呢?你也对艾尔娜不满意?”
在说这话的时候,洛杰特意加重了“也”这个字的咬音。
这是个比较危险的举动,因为洛杰本身对艾尔娜是没有任何不满的,而用了“也”就代表着洛杰率先承认了自己对艾尔娜抱有不满的事实。
但这一点也并非绝对,因为这句话是没有上下文联系的。
如果将其理解成“可可对艾尔娜不满,希娜也对艾尔娜不满”的话,洛杰就并没有撒谎,只是在单纯地询问。
“诶?我,我吗??”
“不然呢?”
希娜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,洛杰态度的转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。
她抬头望向可可,后者毫不在意地掐着腰大笑两声:
“哈哈哈!!我就知道,堂堂的最强勇者,是不可能甘心被魔王囚禁起来的!”
“——但我也同样不想被卷进一堆麻烦的破事里面。”
洛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可可的话,站起身子将手伸向吧台里面。
之前繁忙的酒保是可可人为营造出的幻觉,但麦酒却是货真价实的。
既然没人给洛杰倒酒,那他就自己动手,正好还免得花钱。
“不愧是洛杰大人,那我就实不相瞒了——”
可可说着,故意亲昵地搭上洛杰的肩膀,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洛杰不禁微微皱眉。
看起来自己刚刚的话确实没有起疑,但可可也可能只是在单纯地试验他,或者再退一步来讲,可可干脆就不会察觉人是否在撒谎,这一切都是可能的。
洛杰手头上的情报太少了,他决定让自己的发言谨慎一些,能少表态就少表态。
“——其实,我们也对当代魔王的统治抱有不满的情绪。”
“你们?”
“没错,魔王城的大部分卫兵与侍从,以及议政王希娜大人。”
可可点了点头,认真地说道:
“洛杰大人可能不知道,魔王城的财政情况之前并没有那么紧张,魔族的实力也没有现在这么衰败。”
“可自从艾尔娜继承了王位后,一切都开始急转直下了。”
“魔族里的有志之士不满这一情况,很多人都认同是现任魔王手腕的软弱导致了这一切。”
“我们奉行弱肉强食的理念...如果魔王没有能力带领魔族兴盛,那么她便不配再享有这一地位。”
“.......”
听到这里,洛杰才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图。
——原来这帮人,是想要拉着自己一起造反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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